【缤纷文苑】林红宾:猫情犬仇之猫情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-05-10 14:56: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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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编窃语

在这个阳春白雪、典雅高贵的地方,“不敢高声语,恐惊天上人。”小编偷偷在此开出一块土地来,供高人展示切磋,自己一边偷看偷乐。也请各位看官,有心的点个赞场,无心的捧个人场,有心无心不要砸场。 


猫情犬仇之猫情

文/ 林红宾



“芒种”时节,天老早就亮了,太吃罢早饭,就见院子里日头晃晃的。

太的村子古历逢五排十赶集。太扳着手指一拢算,今儿正好是集日。家里昨天就断腥气了,那些与她长相厮守的伴儿们就有些食欲不振。大家今生今世凑在一起是有缘分有情意的,尽管日子过得不宽裕,但是,宁可身上省嘴上挪,也要想法满足它们这点子仅有的要求。太这么想着,就拿过黑黢黢的梳头匣子,取出一把鱼翅样的刮头篦子,把头发梳得流水一样,把纂盘得利利索索的,又从被烟火熏黑的大柜里找出一件洗浆得熨熨贴贴的大襟袄换上。




这当儿,六只老猫深知老主人又要去为它们买鱼买肉了,就爬将起来为老主人送行。有的从铺盖上走下来,前身着炕,屁股撅起,尾巴剪动,爪子挠得席篾沙沙作响,俨然一只下山虎;有的从捂炕头的被子下面拱出来,四腿绷直,腰肢一弓,作尽力状,真如一头单峰驼。这算是舒展了一下筋骨,就势练了几路拳脚,给暗中窥探的老鼠们以震慑。它们都有名字,是太根据它们的长相和习性而给的。譬如那只大黑猫,浑身没有丁点儿杂色,宛若一块火炭,又是只公的,就叫它黑老公;那个白嘴白鼻梁的,是个女猫,活像戏台上的青衣花旦,就给它取名戏子;那只大公狸猫,花纹清晰,强壮有力,就叫它老虎;另一只母狸猫,则取名狸丫。当下,它们簇拥着老主人。狸丫用脑袋蹭太的胳膊,戏子则直立起身子,用舌头舔了一下太的脸,其余的都高挑尾巴,定定地瞅着太,咪唔咪唔地叫着,意思是说,还不走么?还不走么?太满脸笑成一朵金钩菊,用食指摁了一下戏子的粉鼻子,疼爱地说,急什么,集市就在家门口,抬脚就到。戏子打一下喷嚏,挺腼腆地退到一边,四爪掖在身下,尾巴半绕,两眼微合,不再吱声。老虎、黑老公、狸丫等尾随太到街门口,皆依依不舍。狸丫还抬起一只前腿,权作拜拜状。




太回望一眼,心里热热的,说都回去吧,今儿个赶集人多,别跑出去让人踩着。我去去就来。说罢扣上街门,挪动着两只辣椒脚,颤巍巍地往村里走。走了几步,再回头望望猫们会不会从猫道里钻出来随她上市,也就势望望老土屋。

太的三间老土屋就像一头病牛蜷缩在村子西面。土屋的墙壁上有些裂隙,屋檐上有些窟窿,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。这里很少有人前来造访,死寂得几近原始,让人忘记它的存在。大白天,常见到一些一拃多长的壁虎翻着白眼在捕捉虫虫,样子灰不拉唧的,十分丑陋,怪瘆人的。擦黑天,蝙蝠们就如黑色的精灵在土屋上空翩翩起舞,昭示着土屋的古老和久远。

太望着老土屋,心里就有了一种出远门儿的滋味,好像不再回来了,就觉得挺留恋的。转念又想到那六只善解人意的老猫,立马从她衰老的躯体的每个部位汇集起一股活力来,有如空荡荡的袋子装进了粮米,心里陡然充实了,岁月也充实了。她有了求生的欲望,觉得前面还有一段路程,与猫们尚有一段美好的缘分,就挺惬意地朝鱼市走去。




太的村子隔海不远,卖鱼卖虾的挺多,鱼摊子面对面摆了长长两大溜。那些卖者大多熟悉太,知她心地善良,酷爱养猫,怎奈儿孙不孝,待她生分。她很知趣,为了不看他们的白眼,为了不听锅碰盆盆碰碗的声儿或是指桑骂槐,就离群索居,与猫们相依为命。她手头拮据,日子过得清淡如水。卖鱼的都同情她怜悯她,本想把那些没人愿要的鱼头鱼尾送给她,然而又知她自尊心强,从不乞人施舍,就以最低价格卖给她。她总是不过意的什么似的。

这阵子,太来到鱼市。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老远跟她搭讪,老人家,又来买鱼喂猫么?

太笑眯眯地嗯了声,来到近前问,今天卖得不错吧?

汉子说行市不错,快卖完了。说着从铁箱里拿出一些隔流红眼的小鱼,装进塑料袋里递给太,喏,这是昨天串乡剩下的,都不愿要,你不嫌弃拿回家给猫吃吧。

太说哪能呢,你们闯海骑浪的打上条鱼不容易,过来卖也图势多少挣几个,这么做连本儿也就流了。

汉子执拗地说,老人家,我挣赔不在这几条烂鱼上,您要是嫌弃,我可就扔了。

说到这个地步,太只得接过,就从大襟袄里掏出一个手帕,要付钱给汉子。




汉子再三推辞,老人家您千万别开钱,若那样,不成了我强卖给您么?如今的钱太暄腾了,百儿八十的还当钱么?块儿八毛的谁还当个景么?

太像做错事的孩子,不知该如何是好,就说这样吧,等有了小猫我一定送你一只,长大好看老鼠,省得让它们打洞盗粮嚼衣服。

汉子说我成天忙得像个陀螺直转转,养活那玩意儿干啥。

太说卤水点豆腐,一物治一物。谁家没有猫,老鼠准成妖。你没听说五鼠闹东京的故事吧,有一朝五只老鼠懂了悟气,变成人形在朝里当大官,专门迷惑皇上陷害忠良,闹得朝廷人心惶惶,满朝文武没咒念。有个大官回家跟他老母讲了这码事,老母猜想八成是老鼠闹鬼,正巧她养了只七斤半的大狸猫,就让儿子把大狸猫藏在袖口里带进了金銮殿。老鼠变人连皇上都辨不出来,大狸猫却在袖口里看得清清楚楚,冷孤丁跳出来。那五个大官立时显了原形,直打哆嗦。大狸猫上去一个爪子按住一个,另一个没咬住就跑了。这就留个根繁生开了。当时大狸猫要是有八斤,就全部抓住了,老鼠就断根了。

汉子笑道,叫您这么一说,这猫还真是个宝哩,难怪您这么喜欢猫。

人哪,三辈积德好,来世才能托生猫。太说罢就颤巍巍地往后返。




太打开街门,猫们就迎上前来咪唔咪唔地寒暄。太罗锅着腰逐个抚摸了一下,说让你们等了好长时间,走,回家咱做鱼吃。猫们前呼后拥随老主人进屋。它们蹲在门槛上、锅台上,端详老主人如何舀水洗鱼剖鱼,没有一个轻举妄动的,都知道若那样老主人会责备的。

狸丫想看看鱼的成色如何,伸出爪子翻了翻塑料袋,小鼻子翕动了几下,闻闻隔潮了没有。黑老公一脸不快,二目斜视,朝它“呋”的一声,分明在叱它。馋虫,就等不得了!狸丫瞅瞅老虎、戏子它们,见它们眼睛半闭,完全是幸灾乐祸的样儿,只得忍气吞声退到一边,瞅了黑老公一眼,嘴里咕咕噜噜的,像个吃气的小女人在喋喋不休地数落谁的。

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,心里好透亮,却不予干涉,否则,会激化矛盾的。

太洗好了鱼,放在锅底,抱草生火,和面烀饼子,一切做得有条不紊。烧好了火,上炕盘腿而坐。不过半个时辰,土屋里就充满了诱人的香味。猫们翕动着鼻子,用脑袋蹭磨太,侧着脸儿望着太,喵喵地叫着。它们在催锅子。




太说我知道你们饥困了,我这就下去拾掇饭喂你们。说着欠身下炕揭开锅盖。,把饭菜拾掇上去,又把六只小碟分放在周遭,复盘腿而坐,开始吃着饼子就着鱼嚼将起来。嚼好了就依次吐在小碟里,猫们便安分守己地进餐。

黑老公饭量大,吃光了自己的又抻着脖子觊觎戏子的。太斥责了一声,黑老公顽皮地低下头。狸丫抬起头看了黑老公一眼,牙一龇,头一歪,心里话,还说我呢,臭德性!

太不紧不慢嚼了一个多苞谷饼子,才喂饱了六只猫。这不啻在练一种健身的嚼功,难怪她九十多岁了身膀骨还这么壮实。

六只猫吃饱了,各自抬起爪子抹了抹嘴,有的蘸着唾沫梳起了头。老虎牙缝塞了根鱼刺,两爪挠嘴翘唇龇牙,忙活了一阵子才取了下来,它们偎依着太,闭上眼睛,开始“念经”。戏子故作娇态,一爪捂腮,侧身而眠。太抚摸了它一下,它知情地叫了一声,旋即改变了一下睡姿。




太望着六只猫,心中一阵感叹,这是她养的最后一茬猫,也是陪伴她年数最多的一茬猫。它们和她一样,都是些苦命的。

戏子是一只被人遗弃的猫,当初幸亏让太碰上了,若不就毁了!那天,太看见街坊几个孩子在掷石头打什么,她顿生好奇心,走过去一看,见是一只小猫,精瘦精瘦的,像个小屁螳螂,眼角糊满了眵,邋里邋遢的,走起来后腿直打绊拉,趄趄歪歪的。石块落在它身前身后,随时都有被打死的危险。小瘦猫不像街坊邻居养活的,要不它早跑回家了,八成是从远处流浪而来的。它走投无路,紧急关头忽然见到太,又见她慈眉善眼的就坚持快走几步,来到太面前,前腿一弯,扑倒在地,泪如泉涌,连声哀叫,央求她搭救它。太动了恻隐之心,呵退了小孩,一把抱起它。太回家先喂饱了它,又给它梳洗了一番。不出一个月的光景,它就出落成一个挺俊的女猫。




黑老公本是被原来的主人判了死刑的,是太把它从“刑场”上解救下来的。那是八年前的事了,至今回想起来,就如昨夜做过的梦。能生个穷命,不生个穷相。黑老公浑身墨黑,粗腿大膀,行动鲁莽,不高兴时谁惹逗它,它会怒目想视,利爪挓挲,好一副恶相。再若惹逗它,它会嗖地扑向你,又撕又咬,一个十足的“滚刀肉”。主人的孩子时常与它戏耍,它动辄反目成仇,致使孩子失魂落魄,大放悲声。主人自然对它掌扇脚踹。它惶遽逃窜,趴在墙头上不服气地翻白眼。吃饭时,任它怎么哀求,主人就是不喂它。它撅着尾巴在饭桌周遭纠缠蹭磨,褪毛会落在碗里碟里,主人好厌烦,就把它抓起来掷到院子里。有一天,它实在饿急了,就吃了主人一只蔫头耷脑的小病鸡。老爷儿们的驴,老娘们的鸡。这下可毁了,主妇大发雷霆,要将它处以死刑,找来一根绳子,中间打个活扣套在它脖子上,两人各扯一头,把它扔进水湾里要灌死它。它在湾里竭力挣扎,歇斯底里地呼救,沉下去钻上来,钻上来又沉下去,眼见就要呜呼哀哉了。太上河洗衣服遇上了,实在入不过眼,就上前制止道,你们这么做也不怕伤天理,不怕遭报应么?它大小是个命心,有了错教训教训它就是了,何必这么发狠地处置!说罢拖将上来解开扣子,把灌得半死的黑猫揽在怀里。 回到家里,太耐心照料黑老公,给它吃给它喝,等它情绪安定后,开始管教它。太把一只小鸡送到它面前,它又朝小鸡翕动着鼻子。太断喝一声,你敢!你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!这是小鸡,不是家雀!说罢从发纂上拔下簪子刺了它的脑门一下,你记住了没有?嗯?吓得黑老公两眼紧闭,缩头缩脚,不敢再看。




过些日子,太再把小鸡送到黑老公面前,它斜视一眼,赶快缩头蜷尾,匍匐在太的身边。太又从发纂上拨下簪子刺了一下它的前额,厉声说你记住,这是小鸡,千万咬不得,要是你吃一百石豆子也不知豆腥气再犯老毛病,我非砸死你不可!你记住没有?嗯?黑老公直往太怀里拱,还舔太的手,它用蒙上泪花的眼睛告诉太,你放心,我痛改前非就是了。

黑老公挺守信用,打那一看到小鸡,就如看到镇物,夹着尾巴退避三舍。然而,看家护院黑老公就瞪起眼了,且屡建奇功,成了猫们的首领。它是在报答太的搭救之恩。

老虎、狸丫和另外两只猫属于同胞兄妹。当年它们的妈妈生下它们不久,在村边抓了一只醉汉样的老鼠吃了,这就坏事了,就遇上追命鬼了。老猫口吐白沫,浑身痉挛,挣扎着爬回家,朝太绝望地叫着。太知它是吃了被毒药药昏的老鼠所致,急忙抱着它,挪动一双辣椒脚颤巍巍地去找村里的医生抢救。她越急越走不动,越走不快就越急,好容易找着医生,给老猫打了一针。太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,药到病除,使老猫得以逢凶化吉,好拉扯四个刚睁眼的孩子。谁知毒气攻心,老猫奄奄一息。它弥留之际,可怜巴巴地望着太,无力地哀叫几声,分明是挂记着它的孩子,央求太给抚养成猫。太好难受,手哆嗦着抚摸着它的脸,让它闭上眼睛。太抱着它走街串巷,絮絮叨叨地说,作孽呀作孽,你家没有猫告诉我声,我会给你留下一只。你要是把全疃的猫都药死了,老鼠可要翻天了,往后千万行行好别再下药了。你望望,这么好的老狸猫被药死了多可惜,它能生多少窝小猫,能抓多少只老鼠呀!这可倒好……




老街久邻望着近似痴迷的太,都深表同情。可不是,全疃的猫大多是从太那里繁衍开来的,如今把她的老猫药死了,她能不心疼么!太说的何尝不是个理呀,养猫捉鼠是相生相克,一味地用毒饵药,必将后患无穷!

太永远忘不了老狸猫死在她怀里的惨像,忘不了老狸猫那哀怜的眼神,因之对四只猫崽寄予了一腔母爱。她买来奶粉兑好灌进奶瓶里,逐个地喂它们。起初,它们都摇头摆脑地推辞,饿得喵喵直叫。太疼得撩起大袄襟直抹眼泪,仍将奶瓶塞进它们嘴里。它们实在是饿急了,就双爪抱瓶,贪婪地吮吸,吸急了,呛得直打喷嚏。最数老虎饕餮,不咂得嗝儿胀气的不撒手。当它们认食了,太才放下心来,她对得起惨死的老狸猫,不枉费它相托一番。

四个猫兄猫妹成天趴在太怀里,它们把太当做自己的母亲。太很疼爱它们,逐个捧着贴在脸上嘴上亲昵着,天气凉些时,就撩起袄襟盖着它们,让它们念着经儿甜甜地入眠。有时就抖动着手帕逗弄它们扑蝶般地戏耍,四个小家伙挠爪、跳跃、直立、打滚,花样翻新,招招可爱。太望着美滋滋乐颠颠的,就如返老还童一般。久而久之,四只小猫就能辨出太的话味,太高兴时,它们就尽情打闹,太烦恼时,它们会规规矩矩蹲在炕头上,有时哪个不听话,老虎会扇它一掌。




太见老虎狸丫兄妹四个长得太可爱了,舍不得送人,连同戏子、黑老公一块养着。鉴于这个缘故,她不愿和儿孙凑合,就独守老屋,自己抹锅子。有猫们做伴儿,太向来不感到孤单。

太结婚后生了两个闺女。丈夫一心想奔计个儿子,好传宗接代延续香烟。他找了个瞎子算了算,瞎子说他天生是个养花的命,八字注定没有儿子,否则定会相克。丈夫半信半疑。事隔不久,一天清早,太听见街门口传来婴儿的哭声,开门一看,见襁褓里有个男孩,揣摩是个私生子,因她没有儿子才被送到她这里来的。太喜不自胜,抱回家好好抚养。这年伏天,丈夫过河让大水拉走了。灵了瞎子那张嘴了,这弃婴的命好硬!太含辛茹苦把三个孩子拉扯大。两个闺女找了好男人,都住在城里。儿子也成家立业了,也灵验了她曾教给他的童谣:“山喜鹊尾巴长,娶了媳妇忘了娘。”小俩口不念前情,待她挺生分。太逆来顺受,从不张扬。

太抚摸着六只老猫,心里唠叨,都是捡来的,也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,可倒好,人还不如畜类!




恰好儿子给她送水来了,一进门鼻子就吭吭起来,嘟嚷道,整天家买鱼喂猫,不管挑多少水也不够你用的。养一只还不行么,偏养六只,净把你闲的!

太反驳道,我买鱼还用你的钱啦!还不是你两个姐姐给我的,你跟着我花了多少?我把你拉扯大,得了你多少济?除了隔三差五你挑点水送点草以外,我再用了你点什么?都说养儿防备老,你就这么对待我么?你就没想想当初我捡你的时候么?儿子把头一支棱,你爱捡!

太气得不行,想找什么物件惩罚儿子,一时找不到,气得没办法,遂对老猫们一挥手,你们给我撕了他!

黑老公首当其冲,两眼一翻拉,噢呜一声,“嗖”地跃起,直取太的儿子。太的儿子伸手欲打,黑老公敏捷地躲过,瞅准空隙连连出击,对方手上就见血了。与此同时,老虎、戏子、狸丫等皆虎视眈眈,利爪挓挲,剑拔弩张,拉开架式,群起而攻。太的儿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,见太眼露冷光,俨如一头发怒的狮子,炕上的六只猫宛若恶虎一般。他恍若置身于哪个可怕的传说之中,亲身领教了世外高人施展的魔法,不免心中大骇,抽身而逃,不巧撞在门框上,额角碰出了血,他愈发悸怕,慌忙逃离老土屋。




太望着远去的儿子自语道,你他妈待我这么生分,连畜类都看不惯了!

这年末伏的一天中午,太和猫们在炕上闭目养神,突然听见有什么东西从屋笆上呼啦一声掉将下来,睁眼一看,哎呀我的天爷,一盘黄弄弄的大蛇在炕上直拘挛,还昂着头朝太吐拉带叉的红信子。太平生最怕蛇,一时吓得手足无措,浑身筛糠样的抖。好一个黑老公,“呋”的一声跳到太的前面,抬起一只前腿,“啪”的扇了大蛇一掌。大蛇那高粱米般的眼睛直露凶光,又朝黑老公摇动脑袋伺机进攻。黑老公瞅磨准了,又“啪”一扇了一掌。大蛇改变招数,将头贴着炕,尾巴直绞拉,黑老公严阵以待,做出反击的准备。倏然间,大蛇高昂着头扑向对手,黑老公旋即转身,趁机咬住大蛇的后颈死不松口。大蛇扭动身躯妄图缠住对手,老虎、戏子、狸丫等一齐出击,又撕又咬,各个击破。大蛇竭力挣扎,身子扭曲缠绕,有如抽动绳索打扣系结,怎奈对手攻势凶猛,使之筋断骨伤,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,不大一会儿,就如一根烂草绳瘫痪在炕上。猫们深知太怕蛇,就一鼓作气将死蛇拖出老土屋,拖到野外会餐去了。




太打心眼里感激猫们,要不她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子。太特地买来猪肉包了饺子,好好犒赏了黑老公它们。

事情无独有偶,秋后的一天约摸子夜时分,太听见芦花鸡在窝里直扑拉,接着就听见黑老公噢呜一声,率众从窗棂的猫道钻了出去,立马院子里就忽忽隆隆的,厮打声呐喊声、惨叫声不绝于耳,太方知猫们在围攻偷鸡贼。太不知来者何物,惟恐猫们吃亏,赶紧划火点灯开门察看,以壮猫威。太被眼前的鏖战惊呆了,但见六只猫和那只类似狸猫的野物杀得难解难分,形如一个毛绒绒的球在院子里滚过来滚过去。慢慢地,那个野物就不行了,躺在地上四肢颤抖,直到伸腿僵尸。六只猫环绕野物而坐,有的伸出舌头舔两腮上的污血,有的把唾沫吐在掌上梳洗散乱的头发。太近前端量,中间躺着一只山狸子。太啧啧有声,你呀偷鸡不能反丢自家性命,罪过呀罪过。

黑老公它们护院有功,少不了又受到太的嘉奖。

太愈发疼爱这些猫们。




数日后的一天过半晌,天阴得黢黑黢黑的,离地面很近。太觉得她和老土屋被装进了一个大蛤里。稍停,闪电交加,大雨点子噼噼啪啪下起来了。太回屋一点计,黑老公它们都在炕上,唯独缺了戏子。太到院子里唤了几声,不见回音,一颗心就悬空起来。太料定戏子进村玩耍,遇上大雨回不来了,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避雨呢!哎哟,大雨来的急,街上就动流了,戏子归家心切会遇到不测的,不行,要立马去找它。太对黑老公它们说,外面下大雨,戏子没回来,我出去找它,你们谁也别出去。说罢撑起雨伞,钻进滂沱的雨帘里。太一边在泥泞里跋涉,一边急切地呼唤,猫猫猫猫,猫猫猫猫……找了前街找后街,唤了西巷转东巷。蓦地,太听见了戏子的叫声,就急不可待地循声走进一个街坊家里。戏子见老主人到来,一个高儿跳在太怀里,久别重逢似的用脑袋蹭磨太的胸脯,撒娇地叫着。这家主儿忙不迭地说好话,说家里没有猫,让老鼠反腾得没治了,,等天好了再放它回去,并无恶意。太答应有了小猫一定送他一只。太抱着戏子冒雨回到家里,一颗心才熨贴了。太到底让大雨淋病了。太觉得自己如同一块老朽木躺在地上。六只猫直围拢在面前。唉,有朝一日我闭上两眼,这些猫们可怎么办呢?太心里一阵酸楚,两行清泪汩汩流淌。戏子知情地伸出舌头为太擦拭。




自从那次太的儿子遭到黑老公它们围攻之后,他待太愈发刻薄了。他轻易不到老土屋,只是让孩子给太挑几担水吃,送去的烧草只勉强够做饭的。天气暖和时尚能凑付过去,一迈进冬天的门槛,太的日子过的相当艰难。老土屋四壁透风,寒气森森,炕上冰凉冰凉的。太的两个闺女不忍心让太活受罪,几次想把她搬进城里,可是太舍不得撇下六只老猫。即便让她把猫一股脑儿带去,她想,住个十天八日的倒还可以,日子久了人家肯定会厌烦,就推说现在还能照料自己,等不能动弹再说吧。闺女见太这么执拗,只得作罢,回城去寄些钱来孝敬她。

敢说世上没有比太和猫们偎依一起抵御严寒的情景最令人动情的了。

太成天把铺盖放在炕上,把做饭时的暖和气捂住,晚上睡觉躺下后,两只猫躺在她脚下,身两侧各有两只,把太簇拥得暖烘烘的,任凭外面西北杆子风呼呼直刮,太安然无恙。确切在说,倘若没有这群猫,太早就完了。




每每熬过残冬,太就领着猫们到户外走走,乡亲们都夸太的生命力是何等的顽强,委实是村里的老寿星。

太的儿子怀疑太真的有魔法。

且说这年春天,人们好多天不见太出来,顿生疑窦,推开门一看,惨相目不忍睹:太好像一尊观音菩萨坐化了,两眼睁着,表情凄然。戏子、狸丫死在太怀里,黑老公、老虎和另外两只猫紧紧偎依着太,都硬尸了。

(待续)


作者单位:市作家协会

图自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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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责任编辑:吴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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